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日前访问俄罗斯。对于习近平就任后首个访问国家选择俄罗斯，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杨成指出，习近平这次访俄具有很强的标志性，意味着当前及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中俄关系将保持延续性的基础上寻找新的定位和方向。而针对中俄关系未来发展可能遇到的挑战，最佳应对应该是建立并巩固形成中的中俄“利益共同体”。
中俄关系正在“加至全速”
杨成认为，中俄两国已经形成了领导人更替后尽快安排互访的惯例。习主席此次访俄是其担任国家元首以来大国外交议程中的首次访问，具有很强的标志性，显示出中俄关系之于中国总体外交格局的重要意义和独立价值。这可能意味着当前及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中俄关系将在保持延续性的基础上按照新的定位和议程稳健发展，其主要内容既包含了对中俄平等信任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确认以及彼此在对方外交布局中优先序列的核准，也涵盖了对主要新兴经济体在形塑未来国际秩序和地区秩序过程中的地位与作用的合理诉求。
整体而言，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迄今为止在多个领域取得和积累了丰富的合作成果，是当今世界最具实质内容的大国关系之一。与俄美、俄西方关系需要不时归零“重启”不同，正在“加至全速”和“提高质量”的中俄关系更鲜明的特征在于其稳定性、可靠性、持续性及可预见性。着眼两国未来中长期的战略需要，适应国际和地区形势的动态变化，适应双方国内的改革和发展进程，以新的思维、新的方法和新的路径推动中俄关系的深入发展已经成为两国最高层的战略共识。
他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国际权力结构和亚太等地区权力结构正在同步重建、新的区域秩序开始逐渐形成的背景下，中俄互为战略支撑的格局可能将日益清晰。中俄两国有望实现更为密切的协作，共同主动提出并推动新的国际议程设置，共同参与全球发展与地区治理，共同秉持和平、稳定、共同发展和共同繁荣的原则提供更多的国际和地区公共产品。
军演并非受突发事件驱动
中俄两国之前已经确定，将在日本海举行联合军演，并且宣称规模是史上最大。在当前中日就钓鱼岛问题摩擦不断，美国又将战略中心转向亚太的情况下，中俄军演颇受外界关注。不过，杨成认为，中俄在双边及上海合作组织等多边框架下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已经是一个传统，这主要是两国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不断深化和巩固的自然结果，是一个长程规划而非仅仅受某些突发事件所驱动。
“中俄关系之所以被称为新兴大国关系的典范，其中一个优势就是不针对第三方的议程设置。就对外指向而言，中俄关系具有明显的冲击-反应特征。有关中俄联合军演意味着两国开始手拉手与美国亚太战略抗衡，且这与钓鱼岛争端直接相关联的说法多是西方媒体、学界乃至决策层的一种过于敏感的知觉错误。”他还指出，中俄两国都没有将对抗美国和西方作为外交目标。一个显然的趋势是，中俄关系正在逐渐改变过去更多受外部环境与外部压力驱动的动力机制，而更加注重“外生性”与“内生化”因素的平衡，并将过渡到主要是内生增长的新阶段。
杨成说，就当下而言，无论中国还是俄罗斯，都不希望被卷入到与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的全面冲突中去，都希望与世界上的主要大国构建一种平等、互信、持久的友好关系。此外，全球大国关系和亚太地区的整体环境与冷战期间相比已经有了巨大改变。尽管国际关系中的无序性、全球和地区层面上对政治和经济进程控制力的下降已成为当今世界的巨大挑战，但后冷战时期全球范围内先后爆发的各类危机事件，尤其是2008年以来的全球金融危机，推动包括中美俄在内的国际社会初步形成了如下共识，即各国的发展只有通过协力解决全球性、地区性共同的新威胁、新挑战才可能实现；国际进程将朝全球和地区层面的治理机制的协调与权力增大方向发展；安全和发展问题的全球化将会导致大国战略思维的变迁，从历史上围绕“权力之极”的悲剧博弈过渡到“负责任的大国”的良性竞争；大国之间合作维护全球及地区和平与发展的趋势会超出其竞争与冲突的一面。
金融合作扮演关键角色
经济层面上，俄罗斯与中国在远东地区开发方面的合作发展势头也值得关注。尤其是在能源方面，中俄之间的能源合作最近也出现了新的进展，有报道称中石油和俄天然气公司已就中俄天然气东线和西线合作项目达成共识。对于这一方面，杨成介绍说，2009年9月由中俄两国最高领导人批准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联邦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规划纲要（2009-2018年）》实施三年多来，整体上起到了推动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一步深化发展的作用，成为我国维护国家外交大局、构建周边地缘战略依托、营造和谐周边的重要步骤。
而习近平此次访俄期间，中俄双方将签署新的合作文件，继续推进中国东北与俄罗斯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其中，金融合作势必在中俄未来的地区合作体系中扮演关键角色。特别是俄罗斯远东和东西伯利亚地区的开发合作进程中，两国将协同努力为其提供更加丰裕的金融扶持，双方的务实合作有望持续发展。更关键的是，扩大、拓展和延伸地区合作的地理空间，将双方合作的地理范围从毗邻地区延伸至内陆腹地，已经纳入两国领导人的战略视野。这将在真正意义上实现双方的强强联手，易于产生更大的示范效应，更有利于中俄关系总体水平的提高。
能源合作方面，杨成指出，从石油到天然气，从电力合作到核电设备及技术供应，从下游到上游，中俄能源合作正在向纵深发展。“整体而言，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中俄能源合作历史上双方均曾出现的‘一头热’不同，中俄能源合作当前已进入一个双向驱动、稳步加速的全新发展阶段。最近几年我一直坚信，未来相当长时间内很可能会成为中俄能源合作的快速扩张期。这不仅是双方的政治意愿造就的，更是全球能源格局受页岩气革命的冲击而导致的衍生效应催生的。”
与此同时，中俄作为生产国和消费国的不同身份决定了两国在此问题上不仅有共同利益，更可能在如何将此互补性转化为互利共赢合作方面面临诸多事实上的分歧、矛盾乃至潜在冲突。双方就天然气价格问题的持续博弈以及此前围绕东西伯利亚原油管道运价的争执都是明证。应该承认，能源合作深受双方利益博弈、国际市场、经济环境、双边关系等多重因素的影响。过往的合作经验与教训都表明：对于中俄能源合作既要充分肯定其积极进展，但也不能盲目乐观，要充分认识双方的利益差异，正视潜在冲突与风险，巩固正形成的长远的、综合的、多元的战略合作格局。更重要的是，两国应该在合作中凝练共识，逐步营造起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能源合作文化。这不仅是姿态的体现，也是中俄构建成熟大国关系典型范式的必要心理和知识准备。
国际问题上建设性介入
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俄在国际事务上的影响力不小。杨成认为，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建立后，两国合作的内涵进一步丰富，战略利益的契合度及默契度不断提升，双方日益重视在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上的协调与配合。可以说，在地区和全球层面上中俄两国的密切合作已经成为了中俄关系的核心内容。但这并不意味着两国在所有的国际性问题上都保持同步和一致立场，基于不同的国家利益考量，中俄在具体问题上出现一些歧见是完全可能的，这并不妨碍双方寻求最大公约数的努力。最关键的是，中俄协调的指向是谋求全球和地区问题的建设性解决，促进地区乃至世界和平、稳定与发展。换言之，建设性介入是中俄两国国际议程的关键手段。
建立中俄“利益共同体”
作为两个独立的国家，中俄两国在发展双边关系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存在分歧和矛盾。对于这个问题，杨成指出，中俄双方在某些敏感问题和敏感地区事务上的分歧甚至矛盾不会因两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发展自动消失，但有可能构建起一种较为良性的竞合关系，类似中美关系当下的“战略互疑”的局面基本可以排除。“一般认为，这一组大国关系的首要问题在政热经冷。俄罗斯官方也多次提出希望改善两国经贸结构的议程。我觉得，中俄关系的中长期前景的主要挑战可能并不在于政治关系和经济合作的不对称，而在于双方能否适应彼此关系的重新定位，能否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持久的相互信任。中国的成长与俄罗斯的重新崛起几乎同步，这既有可能增添双方的共同利益，同时也可能导致两国战略和利益的认知矛盾。”
尽管俄罗斯国内目前倾向于开展对华合作的力量大于负面意见，但在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持续发展的情况下，反对进一步深化两国战略合作的声音也在增加。除了传统的“中国威胁论”外，新的不利于中俄关系的因素主要源自对中国崛起的顾虑和猜忌以及中俄合作的新变化。中国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的作用日益突出，并非所有俄罗斯精英和大众都能适应这一现实。
杨成说，在全球和地区层次上，部分俄罗斯人担心中国国际地位增强后，会更多强调本国国家利益，而无视俄罗斯的利益和需求，使俄边缘化乃至将俄从某些攸关俄核心利益的地区排挤出局。在双边层次上，俄生怕中国采取“单边主义”，忽略俄改善中俄经济合作结构的需求，使俄沦为中国的“资源附庸”，并“觊觎”远东和西伯利亚领土。从俄罗斯主流智库透露出的战略设想来看，今后俄罗斯在大国关系中的作用更倾向于在中国和美国、中国和西方之间扮演某种平衡者角色。这显然可能会影响到中俄关系的优先性。
针对中俄关系未来发展可能遇到的挑战，最佳应对应该是建立起中俄“利益共同体”，使得中俄两国的发展内在地相互嵌入，并使其同时和谐地成为亚欧大陆史无前例的一体化进程的一部分，进一步突出中俄关系对外部世界的开放性和合作性。这就是说，中俄在实现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同时，主动推动从东亚、东南亚到大中亚到欧盟的“大欧亚”合作。这样才能推动中俄在互为战略支撑的更高层次合作。这种“利益共同体”除了两国熟知的在事关双方直接利益的领域合作外，还将在与各自利益上不显示直接利害关系的方面加强合作。“利益共同体”将改变中俄关系过去更多受外部环境和压力驱动的格局，而更加注重“内生化”的要素。同时，着眼于未来全球大趋势和人类共同利益的需要，中俄在输出公共产品的同时也可以从“大欧亚”合作空间中获得更多的发展红利。
《新闻晚报》 日期：2013年3月24日 版次：B06 作者：章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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